成本6.13元，售价6.11元，佳沃的经营之道，当真独具一格。

近日，佳沃公布的最新年度业绩报告显示，公司主营的大西洋鲑，也就是三文鱼，2023年第四季度的销售价格居然低于出笼成本。

纵观全年，佳沃净亏损11.52亿元。而这已是佳沃连续第5年亏损，合计亏损达33.9亿元，资产负债率达95.58%。

佳沃作为联想大农业板块的重要一子，可谓衔着金钥匙出生，资金、人才、资源优厚程度万里无一。可如今，却因资不抵债面临退市摘牌风险。

透视企业依次有三个层面：行业环境、团队业务水平，以及掌舵人的战略定位。

前者无问题的情况下，当一家企业持续数年亏损，由盛转衰，直接原因便只有一个：企业掌舵人缺乏战略眼光，不善经营，缺乏带领企业在市场生存的能力。

长期来看，三文鱼市场依旧可期，而佳沃若想扭转颓势，最重要的是向内反省。

作者 | 凡一

编辑 | 方远

从高光到被群嘲

佳沃自成立之初，就站在了很多企业无法企及的高度。

2013年，佳沃衔着金钥匙诞生，背靠联想，实缴注册资金58.8亿。

企业成立发布会当天，柳传志对刚上任的佳沃负责人陈绍鹏说，一定要打造好佳沃这个品牌，如果有需要，我们将加大投资。

彼时，佳沃刚刚进军农业领域。农业作为国家基础产业，基数大，有国家政策支持，但缺乏大品牌，尤其是水果、水产行业。

池塘大，鱼很小，佳沃背靠联想这种大资本，本应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

联想从资金、人才、资源等方面给予了佳沃全方位的支持。团队方面，联想空降了一批以前从事IT行业的高端人才，从认知到运营能力，皆不同于传统做农业的人。

资金扶持方面，佳沃成立次月，联想就与青岛市政府签署战略合作协议，计划五年内投资20多亿元，在青岛市建设包括蓝莓新品种研发中心、种植及加工中心等在内的现代农业青岛总部。

成立之后，联想始终保持对佳沃的输血。在联想支持下，佳沃先后完成了多项投资及并购，包括那场震惊中外的，用天价收购智利三文鱼企业Australis Seafoods S.A项目。

长期以来，政府严格监管+三文鱼苛刻的养殖条件，限制了三文鱼的供给。佳沃通过此次并购，一跃成为全球排名靠前的三文鱼养殖经营公司。

佳沃还曾在微信平台发起“蓝莓红包”的营销活动，从技术开发到运维支出，也都是由联想给到的。

佳沃背靠联想，可谓拿了一手好牌。按理说，只要正常运营，不出错，哪怕无创新之举，佳沃也能稳步上升。

而佳沃却在经历最初的高光后，走势日渐下滑。

截至2023年末，佳沃已连续亏损5年。财报显示，截至2023年12月31日，佳沃一年内到期的有息负债余额30.50亿元，而公司净资产仅2.83亿元。

2023年底，佳沃因资不抵债，面临退市摘牌风险。危急关头，联想控股再次输血，通过佳沃集团及其香港子公司豁免了佳沃近18亿债务。

佳沃公布最新财报的同时，也火速申请撤销退市风险，但深交所暂未同意申请，佳沃的未来仍是未知数。

12年前，陈绍鹏手握优厚资源，意气风发，12年内，他带着佳沃一路亏损，直至资不抵债，他究竟做了什么？

举债盲目扩张

陈绍鹏刚上任佳沃负责人时，外界对他的评价是“既有国际视野又有本土操作能力，对产业透视很厉害，是一个很有能力的操盘手。”

然而事实证明，从一开始，外界对他的评价就过高了。

佳沃最初入局农业后，目标是打造水果品牌。水果行业规模大、增速快，行业集中度低，确实蕴含大商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陈绍鹏却选择了蓝莓。蓝莓是非常小众的水果，无法实现全年挂果、挂果期短、容易坏，最重要的是消费人群很窄。

打造水果大品牌，最重要的是选择大众需要的产品。蓝莓小众的特性，注定无法成为大品牌。

而当年陈绍鹏的说法却是，“纵观整个水果行业金字塔，按单位产值计算，蓝莓处于塔尖，被称为超级水果，最下面就是像苹果这样的大众水果。我先做这个最难做、价值最高的水果，再往下面去做就更容易。”

如此颠倒市场规律的逻辑，从一开始就反映了陈绍鹏无农业市场基因，缺乏战略定位眼光的短板。而背靠联想，起点过高，又让他好高骛远，难以从基础做起。

陈绍鹏的这一特点，几乎贯穿了他领导佳沃发展的十几年。

佳沃的蓝莓未能打出知名度，陈绍鹏又将目光瞄向了成都蒲江的猕猴桃基地。据了解，当时基地的最高报价为2.1亿，然而陈绍鹏到达浦江后，大手一挥将价格提到3.7亿。

随后，佳沃定下目标，以其自控的1.1万亩猕猴桃基地为基础，带动蒲江县10万亩猕猴桃发展，在蒲江建立国际一流猕猴桃种植基地。

陈绍鹏在大手笔购买种植基地，定下高远目标后，本该开始全力运营。然而，该片基地却被常年荒废。

2019年，四川日报记者前往成都蒲江猕猴桃基地，了解到基地每天有20余名工人工作。而基地总面积上万亩，单授粉阶段，按一人一天最多授粉0.5亩计算，每天就需要2800人。

记者探访时，正是猕猴桃套袋期间，成片连绵的猕猴桃树上，大多鸡蛋大小的猕猴桃都裸露在外。最终，该猕猴桃基地被佳沃以0元对价全部转手。

此后，佳沃又陆续推出车厘子、葡萄酒，甚至龙井等产品，出手阔绰，但战略不清，目标分散，未成气候。

陈绍鹏这种高举高打的做法，在收购智利三文鱼企业Australis Seafoods时，达到了顶峰。

2019年，陈绍鹏从水果领域跳到三文鱼赛道，以自有资金加贷款方式，以60.35亿元收购Australis Seafoods 95.26%股权，完成了智利历史上第二大收购案。

收购价格之高，震惊中外。当时有业内人士认为，联想给出的估值很可能偏高，并表示，“如果我是智利三文鱼公司，当我知道中国企业要来收购我的股份，我肯定希望能卖出个高价，特别是碰到像联想这样的有钱企业。”

然而，天价收购的同时，陈绍鹏竟疏于对Australis Seafoods的调研。当年，佳沃以10万吨年产量收购Australis Seafoods，然而根据智利环境法，Australis Seafoods只能生产7万吨。智利新政府上台后，Australis Seafoods不得不减产，承担损失。

和浦江的猕猴桃基地如出一辙，佳沃高价收购Australis Seafoods后，竟从未派人去管理这家公司，且佳沃管理团队也没有一位水产渔业专家。

由于佳沃本就是举债收购Australis Seafoods，再加上后期疏于经营，此后5年，佳沃不断在走下坡路。

而佳沃也在陈绍鹏的主导下，自始至终都处于有理想，无战术，有目标，无运营能力的状态，公司也长期在投资公司与运营公司的定位间飘忽不定。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数年来，佳沃员工一边跟随陈绍鹏东打西拼，一边眼睁睁看着佳沃连年亏损，前途未卜。

佳沃内部员工不堪内耗，一纸长文实名将陈绍鹏举报至联想高层。举报信中，该员工沉痛发问：为何我们如此努力，佳沃却依然入不敷出？

信中陈列了陈绍鹏领导下佳沃的数项重大问题，包括在与企业合作中，多次不顾商业道德，违背契约精神；缺乏战略设计，企业盘子越大，战略章法愈发飘忽不定；以联想控股为背书，多次对企业甚至政府夸下海口，结果却无一兑现；企业队伍战斗力不强，喜欢打小报告，看领导脸色行事等等。

举报信末尾，佳沃员工更是直指陈绍鹏多年来拿着联想控股支持的学费肆意挥霍，将企业利益置于最后，称其为“败家子做派”。

多年心血付诸流水，佳沃员工内心的愤慨可见一斑。

佳沃的明天

佳沃还有明天吗？答案是肯定的，从佳沃所在三文鱼行业来讲，佳沃依旧处于上升赛道中。

根据财报，佳沃面向国际市场销售三文鱼等水产，销售区域包含南美洲、北美洲、欧洲、亚太地区等。

从宏观需求端看，伴随全球人口老龄化、消费者健康观念升级等趋势，全球三文鱼市场需求将持续增长。

数据显示，目前全球主要三文鱼市场的餐饮市场几乎恢复至2019年水平，过往形成的家庭三文鱼消费需求较以往更加强劲。

若将视线投向国内，近年来，无论是繁华热闹的一二线城市，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乡镇，居民对饮食的需求已从“吃得饱”转向为“吃得健康”。

而三文鱼作为优质海洋蛋白产品，高度契合了当下消费者的饮食诉求。《三文鱼行业及市场洞察报告》数据显示，到2030年中国市场的三文鱼消费量预计将达到21万吨，较目前相比，有超10万吨的增长空间。

而从供给端看，长期以来，三文鱼市场都处于供需紧平衡状态，上游养殖端一直是全产业链中价值最高的环节。

尤其是近年，政府对三文鱼养殖环境的监管愈发严格，所有养殖三文鱼的国家均采取牌照化监管模式，行业进入壁垒愈发明显，再次限制了三文鱼的供给。

而佳沃在收购Australis Seafoods后，已成为全球排名靠前的三文鱼养殖经营公司。无论是从供给需求，还是行业地位分析，佳沃都具有明显的优势。

换言之，佳沃仍有明天。然而，多年来，陈绍鹏高举高打却缺乏战略的特点，已成为佳沃的痼疾。

若将农业领域视为一片汪洋，高起点出身的佳沃便是其中的一艘巨轮。如今，这艘巨轮已在海面航行十数年，却依然前途不明。

正如佳沃内部员工在举报信中所问：日落西山的佳沃，匆匆数年后，叶落何方？

佳沃真正需要的，或许不是无休止地输血，而是一位有战略能力的掌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