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易心遇App被指诱导充值之前，上一个通过非正常途径引发全网关注中老年社交生活的，还是家住江西年过六旬的黄阿姨，在抖音上被一个AI合成的虚拟靳东欺骗。

不知道是不是黄阿姨的经历给了编剧灵感，今年播出的罪案推理短剧《猎罪图鉴》里，有一段就是围绕男主老师被「AI换脸术」欺诈的剧情。

相较于黄阿姨那种低劣到年轻人一眼就能看穿的骗局，「AI换脸术」自然要高明一些。但类似事件中，最耐人寻味的其实不是骗局的含金量，而是骗子们实施诈骗的手法。

这帮收割者绕开了保健品、养生讲座和高息理财，转而匹配了与目标受众常被忽视却又显而易见的社交需求。换句话说，以三四线以下城市中老年人为收割对象的骗局中，社交网络成为新进正确答案。

这就叫不选最贵的，只选最对的。

《我国城市居家养老服务研究》曾做过调研，在老龄人口需求分布中，聊天陪伴虽然占比仅为23%，次于家政服务和护理服务，但它也是仅有的情感类需求。

无数针对中老年人的骗局告诉我们，想让老人心甘情愿上钩就要先打感情牌。

瞄准中老年人的社交陷阱

感情牌的打法在过去可能是隔三差五送鸡蛋，或者像春晚卖床垫的葛优一样干脆认干妈，而在智能手机普及、大爷大妈们攻占短视频平台后，感情牌也随之摇身一变升级为情感牌。

而目标受众，自然是中国越来越多的银发网民。

根据第三方机构QuestMobile发布的最新数据，银发人群是当前互联网用户增长的主要人群，2022年1月银发用户月活用户规模2.75亿，同比增长13.6%，月人均单日使用时长6.7小时，同比增长8.1%。

而在银发网民月活净增量的TOP10当中，前5名中移动社交和移动视频又榜上有名。简要概括就是，除了花钱和理财，银发人群也需要娱乐打发时间。

于是就看到，在中老年用户比例分别达到20.9%和18.15%的抖音和快手上，专门针对这部分人群的社交App广告在疯狂投放。

在抖音上，来遇App和伊对App的广告不能说如出一辙，只能说一模一样。

这些广告基本以中年男性和女性为广告角色，文案内容也几乎一致，大意都是到这个App上来找我，志同道合说不定还能奔现。网易心遇App被曝光的广告也是如此，只不过打擦边球的嫌疑更高。

对于没有多少社交经验的中老年人来说，突然刷到一个美女自称想要找另一半，不图钱不图房甚至还能奔现，这如同天上掉馅饼的几率，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抵住不下载App的诱惑。

而这些App为了能触达更多的中老年用户，在选择广告投放平台时也是有的放矢。

搜索引擎、免费小说、音频听书等中老年用户使用最多的产品是它们的重点投放对象，以至于有用户在微博上发言称，四岁的孩子听故事却跳出了辣眼睛的交友广告，可见其投放力度有多粗犷。

而一波精准投放之后，等待这些新用户的往往不是广告中的理想型，而是无休止的充值。

在黑猫投诉平台搜索「心遇」，会出现1109条投诉，其中大部分涉及虚假宣传、诱导消费以及涉黄。

这也不能怪用户矫情，主要大多数人都是因为看了广告才选择下载，但用上之后却发现，不仅没有理想型，正常聊天还要花钱。

你为缘分付出的价码就明确的摆在软件充值列表里。518元得6440枚金币，换算下来每枚0.08元，而根据设定，男性用户回复一条消息的价格为3金币，也就是人民币两毛四。

而有一点这些软件其实没有骗人，即真的有很多主动打招呼的女网友。一个仅注册未填写任何资料的男性账户，几乎是登陆App的瞬间就有女用户搭讪，言语间对你充满好奇渴望进一步发展。

但如果提出添加其它联系方式，系统就会提示亲密等级不够，而提升等级的方法就是充值。心遇App设置了22档亲密等级，想要升级就要消耗金币。

而如果聊天还不能让你充值，心遇App还有各种游戏，比如「极速车神」。

据客服称，该游戏目前处于维护阶段，仅有部分用户可以体验。不过在聊天室中，仍有大量用户在讨论如何「压车」。

根据游戏规则，用户充值购买补给箱获得油桶，用于为车型加油（也就是压车），每分钟进行1次比赛，一旦押中获胜车型即可获得奖励。

奖励道具从100金币到45000金币不等，有效期为14天，可作为虚拟礼物赠送。而获得礼物赠送的用户可以积累积分，50积分即可提现5元，最高可单次提现500元。

该用户称，车型获胜概率跟赌博性质一样，并且每天玩的人很多，亏的从几十块一百块甚至几千块的都有。

网易难做社交

以社交带游戏，这套玩法今天耳熟能详的互联网公司都干过，大到腾讯小到陌陌，基本都是这一套流量转移。但问题就是，人家是免费聊天+增值服务，且面对的是年轻用户，而心遇App对准互联网经验匮乏的中老年用户。

以及这种付费聊天的商业模式是否合规？基本上有关心遇App的投诉都围绕着聊天充值，结果无一不是男方提出交换联系方式女方随即消失，或者女方坦白在这上面聊天就是为了赚钱。

有过上述经历的用户也在最后知道了平台的套路，但充进去的钱却要不回来了。

有媒体曾在今年1月曝光过付费聊天App背后的黑灰产业链，类似平台上之所以会有大量主动聊天的女性用户，主要原因是利益驱使。

在上述报道中，聊天工会招募女性聊天员，并对其进行话术培训，而薪资可以达到1天1000元或者4天收入7500元。甚至也有平台与工会存在关联，在极目新闻的调查中，一个叫做「博弘传媒」的聊天公会只和心遇App合作。

在整个过程中，令人疑惑的不止是付费聊天违不违规，还有心遇App背后的开发商，竟然是网易云音乐。

网上能查到的资料是，心遇App于2020年7月上线，核心功能是「同城/附近的人交友」，上线初期曾依托网易云音乐进行推广。

虽然网易执着于社交早已不是新鲜事，但心遇App如今的运营方式仍然令人大跌眼镜，完全与「有品味」的网易风格背道而驰。

但如果翻开网易云音乐的财报，其实不难发现隐藏其中的门道。

2022年上半年，网易云音乐营收同比增长33.8%达到42.59亿元。其中，在线音乐服务收入同比增长11.2%至17.84亿元，社交娱乐服务及其他收入同比增长56.7%至24.75亿元。

网易云音乐在财报电话会议中解释，业绩的增长主要归功于用户付费率的提升。今年上半年，网易云音乐的付费率同比增加6.5%达到20.7%，相当于每5名用户中就有1名付费。

具体而言，截至6月底，其在线音乐服务月付费用户数为3760万同比增长44%，社交娱乐服务月付费用户数为120万增幅达149%。

但细看其实网易云音乐出现了增收不增利的情况。其两大业务的月度ARPPU（每付费用户平均收入）继2022年一季度后，再次出现下滑。

其中，在线音乐服务的月度ARPPU从6.8元降至6.5元、社交娱乐服务则从526.5元跌至329.8元。并且单就在线音乐服务板块而言，其月活跃用户数甚至还减少了260万。

这对依仗社交娱乐服务贡献营收的网易云音乐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网易云音乐收入增长引擎与TME相反，社交娱乐收入占比自2018年的10.6%大幅提升至2021年的53.0%，原因与其提升产品社交属性、社交娱乐付费用户数有关。

而为网易云音乐贡献社交娱乐服务收入的来源，是歌房、LOOK直播、声波App及心遇App等产品。

但悲观的是，对标全民K歌的音街已发布公告称9月关停，心遇App也被指涉嫌诱导充值，而依赖虚拟物品销售的LOOK直播、声波等，也正在受到更为严格的监管。

目前网易云音乐则将目光聚焦在新推出的音乐社交App MUS上，但也有来自其内部的声音表示，MUS的增值服务将相对克制。换言之，收入仍要靠其它社交娱乐产品。

所以今天心遇App虽然被指运营存在问题，但在网易云眼里仍然是你骂你的我赚我的。只不过，如果在年轻人群体失宠转而向中老年人进发，以聊天员这样带有奖励性的方式去诱导聊天，收割一部分用户的同时也就损失一部分用户。

最终损失的只有网易自己，以及失去的用户信任。

参考资料

[1] 大幅减亏的网易云音乐，财报中有喜也有忧 , 三易生活

[2] 接棒“稳增长”：新消费时代来临 , 西南证券

[3] 2022全面数字化发展下的消费市场洞察 , QuestMobile

[4] “美女”搭讪：交友APP把中老年人套路了 , 凤凰网科技

[5] 快手首次覆盖报告：降本增效，用户破圈，商业化释放潜力，国元证券

[6] 数字音频行业深度研究报告：数字音频平台的增长引擎是什么？光大证券

[7] 交友变交钱？交友APP套路多，记者调查：有组织手把手传授引诱充值套路, 极目新闻

[8] 心遇App的“金币”社交漩涡：用户花钱搭讪，掉入真心“陷阱”，人民日报数字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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