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背景下，科技国产化变得更加重要，十四五规划纲要明确提出“推进金融业信息化核心技术安全可控，维护金融基础设施安全”，对我国金融机构提出新的要求。将金融业将核心技术握在自己手里，不仅关系到金融业信息系统的稳定运行，也关乎我国的金融安全。

金融科技国产化，从前些年的深谋远虑，变为今时今日的燃眉之急。

金融科技国产化成燃眉之急

早在2012年，我国银行业就掀起了去IOE风潮。当年国务院发布《关于大力推进信息化发展和切实保障信息安全若干意见》，金融监管部门期望银行逐年减轻对IOE的依赖程度。

IOE是指以IBM小型机、Oracle数据库和EMC高性能存储设备为代表的IT基础体系，这三个海外巨头从软硬件上垄断商业数据库领域，中国企业尤其是大型企业如金融等命脉企业，大都采用IOE架构的数据库。高度依赖IOE设备，一方面极大地增加IT成本；另一方则带来巨大数据安全隐患，正如中国工程院院士，计算机智囊倪光南的观点：“进口设备技术不可控是国家信息安全的隐患。”

近年来我国政府和企业加快自主技术研发，从底层芯片到移动设备，从办公软件到数据库，从网络制式到手机操作系统，以及卫星导航系统，都在自主化，以脱离海外巨头束缚。金融企业冲在了科技国产替代的前面。

然而传统银行去IOE进展并不顺利，并不是它们不想，而是因为它们多年来基于IOE构建起庞大的IT系统，对IOE已形成较大的依赖性，替换成本高，替换难度大，替换风险大，很多银行走的是渐进式替代路线，边缘系统先去IOE，再涉及到核心系统，时至今日，依然有许多银行未能彻底完成去IOE进程，反倒是微众银行等“没有包袱”的企业，率先完成了去IOE进程。

对传统银行来说，去IOE的意义不只是国产化，更是实现数字化转型的必经之路。在互联网渠道冲击下，银行业的竞争正变得日趋激烈，通过数字化降本增效已成为行业共识。2019年10月，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发布的《中国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调查研究报告》显示，参与调研的75%的银行已经或正在启动数字化转型，其中不少银行通过自行研发实现国产化架构以支撑关键业务。“十四五”规划纲要更是明确提出要“稳妥发展金融科技，加快金融机构数字化转型”。

“IOE”架构相对封闭，容灾成本高、运维成本高、快速扩容难，直接限制银行在数字经济时代的灵活性以及创新性，阻碍其数字化转型。接下来，银行业将加紧去IOE步伐，拥抱国产化技术，加快数字化转型步伐。

左手国产化替换，右手数字化转型，成了银行业的共同抉择。银行数字化转型和国产化替代一起做？看上去像是天方夜谭，数字化转型难，国产化替代更难，一起做自然是难上加难。不过，现在已有银行进行了成功实践。

打磨一套分布式核心系统

微众银行2014年获批筹备，是我国第一批民营银行、互联网银行。微众银行出身自带互联网基因，拥有互联网IT技术的优势。2014年筹备阶段，微众银行就决定采取更适配数字银行的全新IT架构，成立后投入大量资源搭建了一套完全自主可控的IT架构，成为首个“去IOE”的银行。

微众银行没有线下网点，完全基于互联网开展业务，可以说是典型的互联网银行。互联网银行并不是传统银行的在线化，其从产品到营销到服务都与传统银行有巨大不同，这对IT架构提出新的要求。

比如针对城市中低收入人群和偏远、欠发达地区民众推出的全线上、纯信用、随借随还的小额信贷产品“微粒贷”，用户通过微信或手机QQ操作就能在线获得贷款，不需填写繁琐的纸面文件，不需要等待数日，最快60秒即可拿到贷款，可以7*24小时申请贷款解决急用钱需求。业务卖点很容易理解，但要实现，却不容易——否则传统银行早就做了。

其实定位“普惠金融”的微众银行旗下业务都有类似特性：额度小、笔数多、7*24小时服务、不见面做风控、用户小而散……这对IT提出全新的要求：业务不能中断必须7*24小时服务，要能满足大规模并发需求，支持根据业务灵活扩展，信息安全要求极高，对AI、大数据、区块链等新技术应用要求较高，还要IT成本要足够低，否则根本赚不到钱。传统的IOE架构根本无法满足微众银行的IT需求。

怎么办？卢道和是微众银行基础科技产品部负责人，他带领的部门负责全行基础设施的研发和运维。据其回忆，微众银行一开始就决定摒弃传统银行采取的集中式系统，将集中式系统打散到很多小的核心系统里面，成为分布式核心系统，然后在这基础上加载应用。2015年一共上线了56个核心系统，204个子系统，引入人脸识别、声纹识别、机器人客服等AI技术。

（微众银行技术人员当初手绘的架构图）

实现并不容易。微众银行是第一家使用分布式数据库和分布式核心系统的商业银行，因为做的是银行业前所未有的事情，所有问题都无章可循，要靠自己一步步去细化。技术人员在实施中遇到很多问题，每一个理论画图容易，实现却困难重重，每一个技术方案、每一个技术组件，是否有现成的选项还是要自己开发，充满不确定性。就这样折腾下来，第一个版本上线用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

好在跟卢道和一起打磨这套分布式核心系统的技术人员，都有相似的技术价值观：挑战新技术，用新技术去解决现实世界的一些问题，是让人兴奋的事情。“用分布式这个理念去做银行的核心系统”在全行业都未曾有过，是金融科技行业的一大难题，有技术人员在传统银行IT部门干了多年想实施却苦于没有环境，微众银行给了他们一个舞台，做一件行业技术大牛都未曾做过的技术应用且可以创造价值，对技术人员来说则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情”。

因此，虽然微众银行初创科技团队来自不同公司，正处于磨合期的初创阶段，但士气很高、心很齐，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微众银行开业时间定了，留给技术人员的时间越来越少，遇到的挑战却越来越多，程序员们不断Push自己，讨论清楚方案立刻写代码去测试，再到生产台上去验证，编程到深夜12点是常态，团队小、效率高，大家都很有成就感。

2015年，当这套分布式系统正式上线时，参与的技术人员们如同等待火箭发射一样激动。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这一刻在所有人脑海里已经演练很多次，系统已被测试与优化很多遍，在准生产环节演练很多次。剑被磨好了，静待出鞘。

开业后，微众银行业务迎来飞速发展，如今服务个人客户突破2.9亿人，小微企业法人客户达211万家，客户增长快速且稳健；已跻身中国银行业百强，在民营银行中首屈一指，被国际知名独立研究公司Forrester定义为“世界领先的数字银行”；国际评级机构穆迪和标普分别给予其“A3”和“BBB+”评级。如今微众银行每天的金融交易量峰值已经达到7.5亿笔，跟四大行的量级差不多。

业务的快速发展，底层的分布式核心系统功不可没，它不再需要一次性切换升级，可以对新业务进行灰度上线，即先在一个核心系统上投产再逐步推出去，因为有了螺旋式上升的能力，微众银行可以更加大胆地进行业务创新，系统从集中到分布式，风险点也从集中的高风险被分散了，风险降低了，束缚没有了，产品开发的节奏更快更敏捷。

几年时间，微众就出了多款符合国家政策导向的普惠金融产品，如人们耳熟能详的“微粒贷”、“微业贷”、“微车贷”、“微众银行App”、“小鹅花钱”等，比如微粒贷，现已覆盖全国31个省（市、区）逾560座城市；约80%贷款客户为大专及以下学历，约78%从事非白领服务业或制造业；成本较低，笔均贷款仅8000元，且因按日计息、期限较短，约70%的贷款总成本低于100元。微粒贷这样的普惠业务可以快速发展，离不开分布式核心系统的支持。

传统银行系统升级时都会停止服务，但微众开业到今天，从来没停过业务系统，一直是7×24×365地给客户提供服务，系统升级包括核心系统的替换，基础设施的替换，网络设备的更换，数据库的更换，所有软硬件的更换和升级客户都没有感知。

现在回头去看，微众银行破天荒地开发应用分布式核心系统的做法，是一个大胆而正确的决策。只有分布式核心系统才能支撑短时间内的业务快速增长，才能支撑大量产品的敏捷创新，才能实现全年无休营业，才能将IT成本降到足够低，进而给金融普惠创造条件。

核心基础设施的国产化替代

或许是无心插柳，或许是有心谋局，微众银行构建分布式核心系统的抉择，给其后续的技术国产化战略，打好了基础，或者说，摒弃IOE构建分布式核心系统，本身就是国产化的前奏。

饶俊明2016年加入微众银行，现负责云计算计算与存储板块。2018年随着微众银行业务规模急速扩大，IDC需求变高，IT成本显著增长，当时外部环境出现了变化，微众银行决定全面实施国产化项目，当时的核心目标将是微众IT的核心基础组件全面进行国产化替代，饶俊明被任命为国产化鲲鹏项目的负责人。

与华为技术人员交流时，微众技术人员了解到鲲鹏服务器（华为内部叫泰山），这是一个基于ARM架构的服务器，更适合分布式系统，同时在功耗、性能等方面均有竞争力。微众决定选取分布式存储作为切入点突破，再逐步将基础组件切换到鲲鹏平台。

基础设施选取鲲鹏对微众银行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一方面，鲲鹏采取的ARM架构，跟此前服务器通用的X86架构是两套计算体系，微众分布式存储先上了鲲鹏，但上层计算、应用则是X86架构，需要在计算、存储、中间件和上层应用做了大量适配和调优，这是一个浩大的系统工程。另一方面，微众决定应用国产化设备时，全行业采取ARM架构的数据中心都非常少，可供微众学习的资料、经验、案例都很少，再加上微众底层又是只此一家的分布式核心系统，所以切换难度更大，整个团队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学资料、做分析、写代码、做验证，费劲千辛万苦才完成切换。

因为没有先例可循，构建分布式核心系统过程的“打怪升级”，微众又要再来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从2018年下半年到2020年，经历好几个春夏秋冬，微众国产化替代总算完成阶段任务，将鲲鹏全面应用到生产环境，2020年鲲鹏服务器在新采购硬件资源占比已高达35%。

正确地应用国产化硬件不只是应对环境变化的远虑，更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据饶俊明介绍，鲲鹏硬件基于ARM架构，功耗更低，可以节省大量计算资源，建设数据中心的需求明显放缓，IT投入明显下降，内部测算使用鲲鹏后整个IT成本至少节省了10%，这也更好地支持了微众普惠金融的理念。

微众的国产化替代项目得到了行业与监管认可。从构建国内首个安全可控的全分布式银行系统架构，再到将ARM服务器部署使用在自身核心的金融业务场景中，微众在行业首个实现了关键核心技术100%自主研发和银行核心软硬件系统的自主可控。微众银行成功将国产ARM架构芯片应用于分布式存储基础核心组件、应用与资源管理等领域，显著提升IT基础设施国产化水平并实现全栈安全可控，相关成果荣获央行“科技发展一等奖”。

一开始就决定构建自主可控的分布式系统，微众银行没有IOE的包袱，因此更具全面国产化的底气，等到时机成熟再在核心业务上应用自主可控的ARM架构服务器，分布式核心系统，成了其国产化的关键抓手，可以预见微众银行的国产化替代未完待续，科技创新依然是进行时而非完成时。

IT对企业的价值到底是什么？有的企业IT做支撑，有的企业IT拖后腿。也有的企业，通过IT手段激发了组织活力、加速了业务创新、实现了降本增效，比如微众银行，通过不走寻常路的技术路线和技术人员的多年攻坚，构建起一套自主可控、面向未来的IT基础设施，给其高速发展的业务奠定了基石。2020年，微众银行实现营业收入198.81亿元，净利润49.57亿元，纳税25.5亿元，实现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双丰收”。

一次次“敢为天下先”，一个个“行业首家”，微众银行闯出了一条银行业没走过的科技之路，是敢闯敢创的“深圳精神”的真实写照。

微众银行点燃了“星星之火”

当前，国产化已成为银行业的燃眉之急，“数智化（数字化+智能化）”则是银行业的必修课。银行如何才能做到左手国产化替换，右手数字化转型？微众银行的科技探索，不无启示。

首先，要“甩包袱”，用推到重来的姿态去重构IT底层架构。

分布式核心系统是微众银行的科技基础设施，这套系统在计算成本、扩展性、弹性、大规模并发性、7*24小时开展业务、信息安全等方面具备优势。如果没有这样一套底层系统，不论是国产化替代还是数字化转型，都很难落地。实际上，今天已有越来越多银行意识到集中式架构的短板，正在积极拥抱分布式架构。传统银行发展多年，有历史包袱，不论是去IOE还是数字化转型，都要有推倒重来的心态，清空再出发。微众银行可以去IOE、可以快速国产化，是因为其是一张白纸，没有包袱，轻装上阵走得快，更有魄力做创新，这无疑值得传统银行思考。

其次，将“国产化”作为数字化与智能化转型的机会。

对于银行来说，不论是去IOE还是国产化，都需要对IT进行重构，包括核心系统、基础设施、中间件、上层应用等。在重构的过程，积极拥抱AI、大数据、云计算和区块链等技术，同步实现数字化和智能化，一举多得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

微众银行就做到了这一点。作为第一家互联网银行，微众拥有数字化与智能化的基因。在构建自主可控的核心软硬件IT基础设施的同时，它也在积极探索数字化与智能化在金融业的应用，现其已实现全业务过程中的AI应用，覆盖智能客服、在线身份验证、精准营销、智能风控等环节，大数据风控更是其领先技术，克服了传统风控中的信息不对称、数据获取维度窄、人工采集成本高、效率低等缺点，基于AI和大数据技术建立了一系列的数字普惠金融业务风控模型及反欺诈能力，微粒贷、微业贷等核心产品不良率与风控成本均显著低于行业。2020年，微众银行还运用人工智能技术首创的疫情下中国经济恢复指数（CERI）、卫星生产制造指数（SMI），为疫情防控提供了辅助监测手段。

最后，不闭门造车，“国产化”一群人走才不孤单才能走远。

技术国产化不是一家企业的事，而是全社会的重任。金融科技的国产化，需要相关企业齐心协力，在这件事情上，银行与银行间没有竞争，只有共渡。

作为首个搭建分布式核心系统和首个应用ARM架构到核心业务场景的银行，微众银行曾经“倍感孤单”，没有资料、经验和案例可以参照，让其在实现对应技术时难关重重，耗费了巨大的心力，投入了巨大的成本。如今，微众银行正在积极开放相关技术经验给同业，积极推动开源社区建设，与银行业交流互通，甚至输出科技能力，助力银行业国产化，比如其自主研发的联邦学习平台完成十亿级数据业务支撑及多样化联邦数据服务建设，开放给超过100家合作伙伴使用，联邦学习底层技术开源社区的合作机构在全球已超过700家。

负责微众银行鲲鹏项目的饶俊明也表示，微众银行的国产化探索对同行业有示范效应，将ARM架构服务器应用到核心金融场景的做法，已得到行业关注，已有不少同行过来交流，微众银行未来也会将基础组件、技术架构包括部分代码进行开源，给行业国产化作出更大的贡献。

微众银行给行业贡献的不只是技术国产化的经验，其耗费多年证明了分布式核心系统可以应用到银行核心业务上，相对于集中式架构展现出显著技术优势，更能满足银行数字化与智能化转型的需求。现在已有新开业民营银行直接选择了跟微众银行类似的分布式架构，也有大型银行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分布式系统改造。就跟上云一样，分布式正在成为银行科技的必经之路。此外，微众银行在AI、大数据、区块链等新技术与金融结合上也有诸多独到经验，这些对行业来说都是宝贵经验。

就像卢道和说的，微众银行的探索，只是“一个星星之火”。微众银行往前走了一小步，我国银行业则可以跟着这一小步走出一个大步。不论是分布式系统还是国产化替换，终将呈现出燎原之势，为了这一天，微众银行已经努力了七年且将继续努力下去，这是最值得微众银行技术人员们激动、兴奋与骄傲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