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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孙杨没有被冤枉,我们应当如何反思?

2020/2/29 0:30:00

作者 | 吴小琼

编辑 | Amy Wang


2020年2月28日下午5点,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宣布了此前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诉中国游泳运动员孙杨和国际泳联(FINA)一案的仲裁结果,从今日开始孙杨被禁赛8年。




对于该事件的定性,PP体育解说员申方剑这样比喻事情的属性:路遇交警查酒驾,麻烦您出示一下驾照,吹一下,面对执法机构,你拒不出示也不吹,还煽动所有司机都不出不吹,有暴力抗法嫌疑。你有驾照,没有喝酒,你出示一下,你吹一下,怎么了?合理合法。


在最终决议过程中,体育仲裁法院一致认为,孙杨违反了有关篡改兴奋剂程序的规定。法院说:“该运动员未能提供证据证明他有令人信服的理由破坏他的样品收集容器,并在他个人认为收集方案不符合规定时就放弃了兴奋剂检查。”


目前社交媒体上(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水军)一水地将将国家关系问题、政治阴谋论等放到前面,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坚信孙杨比窦娥还冤,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现象。除了让主流媒体和有关部门迷惑不知道该如何表态外,起不到任何正向推动作用。此前有国际运动员因监测服药被罚一年、两年、四年的,但孙杨是首位因“暴力抗检”被判8年的运动员。


在这个过程中,WADA经历一年半时间调查、取证、听证,且巧合的是WADA最高层领导中有刚刚上任的中国国宝级运动员杨扬(她于2019年5月提名该组织副主席,11月正式当选,是中国人首次进入WADA的最高层领导)。




对于孙杨抗检,其实也可以类比足球比赛中如果球员被裁判红牌罚下,但球员不满判罚却拒不离场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被罚球员一般会被强制带离,严重的会禁赛甚至终身禁赛,如果需要申诉也需要先配合下场然后再走程序。


至于孙杨表示的将向瑞士联邦法院提起上诉,目前国内主流媒体及孙杨公开声明都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但据《纽约时报》报道,这个上诉权利也仅仅限于对CAS审理程序是否遵守相关规定以及处罚是否适当做审理,不会改变对事件性质的定义。且自CAS成立以来,这一翻案比率约为7%。此外,在孙杨案公开听证结束时,仲裁庭已向孙杨和国际泳联,以及WADA确认,所有当事人对仲裁程序的正当性表示满意。


也就是说,中国网友基本上看不到孙杨所谓的“沉冤昭雪”大反转了。当然,不接受处罚结果的除了孙杨,还有一直以来“捧杀”他的中国同胞。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在这个事件上,我们的媒体将这种“哲学”用到了极致。


90%选择继续相信孙杨的人,支撑他们的是几乎为零的反转希望和30天时间。新文化商业(Ent-Biz)不是鼓吹大家刻意忽略这仅存的希望,而是要摆脱全部被民族主义裹挟的情绪,试着以“如果这就是真相,我们怎么办”的态度去重新认识孙杨、认识体育,我们又应该从此次事件中反思些什么。



一、 反思有些人仍然相信孙杨的理由


这里必须得翻翻孙杨的旧账。


肯定有很多人要问,就事论事,为什么要翻旧账。但是在权威机构及法庭基本上定性的情况下,愿意相信孙杨是清白的人有权利反击质疑的声音,那么那些通过“翻旧账”来判断这个人值不值得相信的人,也有这个权利,毕竟这是普通人在选择自己的情感态度时很重要的一环。


完全抛开对孙杨奥运冠军光环及此次事件,孙杨简直可以归为劣迹斑斑的公众人物范畴。无证驾驶,手撕恩师,不服学校管教,与队友爆发矛盾,在外国女选手面前换泳裤、世界赛事上公开辱骂亚军季军、领奖台上穿个人代言商业品牌、暴力抗检等种种事件加在一起,如果不是奥运冠军,孙杨一个人得到的骂声恐怕要比整个中国男足加起来都多。


2010年,在澳大利亚训练的孙杨当着外国女选手的面换泳裤,被人告到了当时的教练朱志根面前。朱志根抬手就给了孙杨一巴掌,事后被孙杨母亲告到了朱的领导。2013年因孙杨恋爱问题,两人再度交恶,十年师徒彻底决裂。


2013年,孙杨与空姐女友开着保时捷在杭州街头与一辆公交车发生剐蹭。孙杨因没有驾照被公安拘留7天。孙杨所在的浙江体育职业技术学院次日便宣布了对孙杨的四项处罚。学院也在事后手撕孙杨的诸多问题,譬如他不尊重领导、教练,失踪不训练,私自出境旅游等。


2014年5月,孙杨在全国游泳冠军赛1500米赛后的药检中,尿液被测出呈阳性,被秘密禁赛三个月。


2014年亚运会上,孙杨和队友们击败日本队,拿下了亚运会男子4×100米自由泳接力金牌。孙杨接受采访时说: “我觉得是给中国人出了口气。说实话,日本国歌很难听。”引外媒热议。


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孙杨在第一次颁奖仪式上没按规定穿着安踏赞助的国家队队服,而是穿了件个人赞助商的运动服;第二次颁奖倒是穿上了安踏,但是却用国旗盖得严严实实的,别说Logo了,就连袖口也看不见。被安踏公开diss“将个人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


2018年9月,“暴力抗检”事件。


知名体育评论员张路平这样评价孙杨:挑战交通规则,他赢了;挑战师徒规则,他赢了;挑战赞助规则,他又赢了。今天,他输了,因为世界不会惯着谁。




事实上,在此次CAS仲裁庭审过程中,孙杨团队的主要交锋不是在没有构成暴力抗检的事实证据,而是对现有规则的解读。从结果上看,孙杨团队没能成功说服仲裁官员认可自己关于检测官员无法出示证件就可以合理拒检的理由。事实上,同作为规则制定方的WADA去比拼对规则的理解,这恐怕也不是一个理智的方向。


不管对错,这一次,孙杨挑战规则的确失败了。



二、 反思对“金牌”、对“冠军”的宽容度


想必看过《少年的你》那个被推下楼梯死亡的校园暴力女生的故事最能说明这个问题。这是个逻辑题,不是辩论题。如果一个孩子,成绩好、长得好、家庭背景好,但这不能推导出他不会做错事甚至违法犯罪。我们需要反思的是,这种人尽皆知的道理放到奥运冠军身上为什么就不成立了。


得奖再多,不能抵消掉孙杨一身的臭毛病。WADA在这次调查中不会像我们一样翻旧账定论,这么多轮的听证会,他们相信的是证据,国际友人可没有键盘侠们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串通美帝专门“搞”你。




回到事情开端,孙杨一方刻意煽动民族情绪,在没有任何证据时利用微博等个人社交平台裹挟民意,将个人事件上升为民族主义,是极其不合适的。


2014年,在孙杨“无证驾驶”被曝光后,当时他火速发布了道歉声明,结尾这样说:“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是因为平时忙于训练和比赛,法律意识淡薄。希望大家以此为警戒,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言外之意是,我这么拼命的为国争光,给你们拿金牌,你们应该体谅我没有时间学习常识而违法这件事。这种事情在当时也被大量人反感过,因为彼时奥运冠军爆出丑闻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很快,随着孙杨再次抱回金牌,他的一切污点都被遗忘了,“守护大白杨”行动里刚开始只有她妈、教练、领导和少量铁粉,随着金牌数目增加,这句口号变成了政治正确。


2019年光州世锦赛,被中国网友誉为澳洲体坛首席“跳梁小丑”的霍顿向孙杨挑衅,甚至在夺得亚军后拒绝和孙杨同台领奖。 孙杨站在台上冲霍顿喊话:


“你可以不尊重我,但必须尊重中国!”一句话引得国内小粉红们集体高潮。




一时间,所有指向孙杨的不利因素统统变成了“泼脏水”,你们指责我就是指责中国。


胆子真大。


历史最无情,在社交媒体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联想到那个让中国打上“兴奋剂第一大国”的马俊仁时代。


1993年,籍籍无名的马俊仁带领中国女子田径运动员在斯图加特世界田径锦标赛上,分别获得10000米、3000米和1500米冠军,马家军开始由于在国际比赛上屡得奖牌而被媒体关注,同年10月西班牙世界马拉松赛,马家军夺下团体冠军,一举包揽了女子前4名。国际体坛大惊:“世界中长跑进入了一个新时代──时代。”




然后,之后的丑闻大家都知道了,当年获得冠军的王军霞等十名运动员举报马俊仁强迫运动员使用兴奋剂的联名信影印件,让外界看到了当年马家军令人震撼并恐怖的另一面。从风光无两的大英雄到跌落神坛的大骗子,“马家军”让中国在2000年后被贴上世界兴奋剂大国的标签,这件事多少也为孙杨埋下了因。


人犯错可以被宽容,但不应该纵容。因为他是奥运冠军,而选择性对错误“抓大放小”,甚至帮他找理由找借口,是不对的。假如孙杨撒谎,最终陪葬的不仅仅是运动员一个人的前程,还有一个泱泱大国的体面。


可以看到,孙杨这个处罚结果对中国体育的影响不亚于当年的马俊仁。



三、反思中国家庭教育


有资料提到这样一个事件,2011年在绍兴举行的全国游泳冠军赛暨伦敦奥运会选拔赛上,有巴西记者提出希望采访孙杨,他的母亲杨明毫不犹豫地回绝,理由是: “你们电视在巴西放,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名广州记者,事后他将此事发到了微博上。杨明立即给这名记者所在单位打电话,要求进行处罚: “我们孙杨是要取得成绩的运动员,你们不要搞臭他。”


《囧妈》发布会上,徐峥意味深长得说,“一个人与妈妈的关系就是与世界的关系。”这点用在孙杨及他的母亲身上太合适了。


孙杨作为职业运动员,一直处在母亲的过度保护之下。




小学五年级杨明还亲自为儿子系鞋带,不吃体育学院的餐,坚持十几年如一日做饭煲汤送给孙杨吃,就连“暴力抗检”事件中,让保安用锤子砸毁监测样本的指令也是杨明下的。


杨明不仅仅是孙杨的慈母,还是他搞定一切的强势经纪人,她曾经是浙江女排主力,现在仍是杭州师范大学体育系教授。


在武汉进行的全国游泳冠军赛,孙妈妈要求搬进运动员酒店同住,遭到中国游泳队的反对,但在孙杨退赛的威胁下,国家队最终让步。


上海世锦赛,孙杨在获得400米自由泳冠军之后身穿私签的运动品牌运动服出席新闻发布会,引起中国游泳队的不满,次日媒体见报,孙妈妈立刻动用各种关系删掉网稿。


每次遇到危机,孙妈妈总是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媒体哭诉儿子的不容易,比如“他十几年没吃过猪肉了”。


在众多不满孙杨被称为“巨婴冠军”的反对者眼里,他们坚信孙杨只是一个长不大的情绪化的大男孩。


这个大男孩已经快30岁了。我们得反思一下,在这样的家庭教育和体制下,假如他真的犯了错,有没有可能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行为真诚道歉,独立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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