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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剧突围:一场人才、资金和OTT的拉锯战

2019/8/1 16:37:00

台剧黄金十年,在亚洲小荧幕霸屏,少男少女们都在「王子公主」的童话恋爱里沉醉。一时间,风头无两。

台剧后续十年,产业逐渐式微。欧美影视强势入场,日韩偶像如火如荼,大陆影视迅速崛起,台湾本土电视剧产品同质化、深度欠缺等问题凸显。

今年,台湾公视推探讨人性的作品《我们与恶的距离》。该剧豆瓣评分9.5,为三年来华语剧集之巅。同时,一部讨论「婚前出轨」的台湾偶像剧《我们不能是朋友》在微博、B站等平台引发热议。

这似乎是台剧突围的重要信号。

今天我们来讨论一下,过了台湾的经济红利期之后,在缺乏人才、资金,以及OTT竞争焦灼的背景下,台剧今年的大势,是一次偶然事件吗。

Part.1

很多90后见证过台剧的巅峰时刻。

2001年,台湾翻拍日漫《花样男子》,一部《流星花园》红遍亚洲。该剧平均收视率高达6.43%,在日本超过15个电视台播出,在大陆当时的点播台、地方台轮番轰炸。

该剧正式确立了台湾偶像剧在亚洲的地位,并让偶像剧正式成为一种类型,进入当时以闽南文化为语境的台湾影视圈中。

台湾虽然文化多元,但80%以闽南文化为主。早期乡土剧的受众为老人和妇女,讲述伦理道德和爱国情怀,有一定政治色彩。大众的娱乐需求是谨慎而压抑的。

琼瑶的言情时代把「男女之爱」放大,冲出一片市场,算是用爱情实现了自由和解放。

上世纪90年代后期,台湾取消电视剧的方言限制,这使得纯粹说闽南语的乡土剧更加兴盛,新的类型和题材生存空间更为狭窄。

但年轻一代的台湾青少年,受日韩潮流影响,追求时尚,他们的娱乐需求急剧增长,却找不到出口。

偶像剧的出现恰好弥补这一缺口。

此后,台视和三立电视台播出《王子变青蛙》,该剧以7.09%的平均收视率刷新《流星花园》保持六年的偶像剧收视纪录,这一记录到2008年被《命中注定我爱你》打破。

在2001年到2010年期间,大陆地区的偶像剧荧幕被台剧霸占。从早期《薰衣草》、《海豚湾恋人》、《放羊的星星》到中期《恶作剧之吻》、《泡沫之夏》,至后期《我可能不会爱你》,台湾偶像剧几乎影响了80后、90后两代人。

这是台湾偶像剧的黄金十年。其崛起的意义在于,将帅气男生和美少女放到时尚的游艇、高耸的台湾101大楼,耀眼的舞会里谈恋爱,将台湾作为亚洲四小龙腾飞的经济盛况、市民丰富的文化生活,以偶像剧作为窗口,展现给了全世界。

通过机车文化、夜市文化、K歌文化这些典型台湾文化符号,偶像剧这一文化商品,不仅将台湾年轻一代的生活方式张扬展露,也成为一种文化自信的信号,输出到全亚洲。

2010年之后,随着周边地区电视剧制作水平的上升、视频网站的流行,新生代民众的观看习惯和审美类型迅速改变,台湾偶像剧遭遇巨大冲击。

一方面,大陆观众抛弃了DVD租赁、传统PC和电视端,转而向移动端寻求更便利的观看体验,另一方面,观众厌烦于一贯「男强女弱」、「灰姑娘童话」的剧情设定,台湾偶像剧从此走向瓶颈。

一言以蔽之,黄金十年期间,台湾偶像剧走得太容易太顺畅了。这种顺畅,是早期台湾经济腾飞的溢出效应,以及大陆当时影视业滞后的机会缺口。总之,外部幸运因素远大于内部实力因素。

以致于后来发展到一定时期,制作方和发行方都忽略了内容深度的挖掘和观众审美的提高。这一跌谷底,就是七八年。

在瓶颈期内,人才外流和制作费跟不上,是台湾影视业式微的两个重要原因

大火的《荼蘼》里有个画面,男女主人在小电驴上兴奋地说,我们终于要去上海了。这是新一代台湾青年对上海、对大陆的憧憬。

2017年11月,台湾《联合报》发表最新民调结果,台湾民众对大陆民众好感度高达49%,比2016年上升5个百分点,创8年来新高,40%台湾民众愿意选择到大陆就业,30岁以下年轻人,愿意去大陆的比例高达53%。

青年一代对大陆的观感变化之外,台湾当地低薪,也是导致人才外流的重要原因。

2017年,台湾统计报告显示,台湾的全体工作人口当中有三分之一的月薪低于3万新台币(人民币约为6550元),台湾薪资低于周边其他地区。伴随着收入差距拉大,对民众生活和社会稳定形成挑战。

对影视行业更为残酷的声音是,电视台的制作预算越来越低了。

从乡土剧成本来看,从2003年到2013年,三立电视台已从120万元/90分钟(台币)变为130万元/150分钟(台币)。台湾著名主持人吴宗宪也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大陆综艺的制作费是台湾的80倍」

Part.2

但大陆影视行业并未在资金和人才充足的情况下,一直保持优势。

上半年优爱腾三大平台,几乎没出过什么大爆款。这和目前编剧的话语权轻微有关。

不同于国外采用「制片人中心制」,很多剧集的制片人兼任编剧,对剧本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大陆目前影视业多采用导演中心制,同时剧本角色戏份可能向流量和明星倾斜。这是很多大陆剧集剧情沙雕和对白无力的原因。

相比于大陆的影视环境,台湾还是灵活性较高并具有爆发潜力的。

目前台湾人口2350万,网络覆盖率达到百分之百,观众付费意愿较高,还背靠广阔的内地市场。从这一点出发,只要跳出无脑偶像剧和狗血乡土剧的桎梏,冒险创新,是有很高的投资回报的。

于是电影圈的人先动起来了。

部分人才从电影业向电视业流动,一定程度上带来了电视行业品质的提升,尤其在画面表达和剧本逻辑上。

受侯孝贤风格影响的一众台湾后生,迈开步子做了改变。过去在电视剧画面里少见的空镜和长镜头如今有了一席之地。在《我们与恶的距离》里,常常出现镜头先行,带动人物出场的表达方式。

内容的品质往往决定作品宣传期过后的热议时长和出圈范围,以及内容所涉及的社会性、话题性是否可以被多方观点反复讨论,并能引起观众情感共鸣的。这是现阶段台剧能打的重要原因。

以《我们与恶的距离》为例,故事蓝本严肃,矛盾交织复杂。事件中立场不同的人物,不是单一地非黑即白地划分,而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人性综合体。这让观众更愿意把它和传统台剧做一个楚河汉界的区隔。

剧本的深度归功于编剧。该剧操刀者是吕蒔媛,她的作品《谁先爱上他的》成为去年金马奖最大黑马,八项提名中了三个。

编剧能力之外,剧本文本自身的包容性,即如何覆盖各类观众和观点,该剧走了一条很前卫的路子。台湾公共电视台通过关键词“无差别杀人事件”的搜索,整理了全网资料与网友观点,提炼有价值的要点帮助编剧完善了故事剧情。

这种「观点地毯式扫描」让剧本容纳了编剧原先没有注意到的立场,让剧情在案件争议点的讨论上更加多元和包容。

创作者知道观众想看什么,就一定会给到这种元素。反过来,观众看到片名,就知道影片的类型,等于在观影之前就和作品建立了沟通渠道。

这和电影类型片的创造过程无异。这是这群从电影圈流动进电视圈的人才们的典型思路。电影类型化的程度越高,说明电影产业越发达。他们把这个路子用到了电视剧上

这是台湾电视剧复兴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走对路的引领者们,在完成对镜头表达和剧本品质的升级之后,将类型的严格分类引入到电视剧产业,帮助其品类化、规范化、商业化。

在此路径上,市场在同一类型中,推出大量剧集反复试错,肯定能摸索出一套实用的创作规律,从而取得商业收益。

2016年8月,以“台湾电视戏剧一场温柔的革命”为标语的“植剧场”系列剧在台湾电视台播出。这次,类型的划分直接了当。「爱情成长」、「惊悚推理」、「灵异恐怖」、「原著改编」。

事实证明这条路走通了。2017年,“植剧场”前四部单元剧获得24项金钟奖提名。其中,《荼蘼》火到内地,被腾讯视频买了播放权,从产业革新和商业效益上来说,是双赢。

放在今天再看台剧的卷土重来时,可能用十年前的「政策或环境」因素去解释,未免有些傲慢了。

台剧的文化内核、类型细分和制作人员,在这十年内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爆发出的生命力,必然会形成一场「向内地的突围之战」。

Part.3

不可否认,《我们与恶的距离》的成功,除了内容实力过硬之外,还借助了外来渠道的助力。

《我们与恶的距离》由台湾公视与电影发行公司CATCHPLAY、HBO Asia合作,随后在CATCHPLAY及HBO Asia的电视频道、串流平台和随选视讯平台上播出。这些渠道为剧集提前预热,也让HBO等外来平台在台湾迅速打开局面。

但这是一把双刃剑。

这让本就陷入激烈竞争的台湾OTT行业叫苦不迭。

当前,除了爱奇艺、腾讯等大陆玩家,Netflix、迪士尼等好莱坞六大美商也相继进入台湾市场。福克斯更将联手台湾内容制作商成立公司,生产华语内容卖向全球OTT业者。台湾《工商时报》指出,一个小小台湾,当前竟然涌进超过20家岛内外OTT业者。

由于文化接近性,目前欧美等国际平台的影响力在台湾远不如大陆平台。「腾讯视频在台湾经营绝对挤压到台湾OTT业者。」

一位台湾OTT从业者认为,OTT平台的关键影响力一是剧集,二是综艺。腾讯在剧集方面较强,去年拿到中外多部热剧像《如懿传》《冰与火之歌》的独播权,自制电视剧《将夜》、自制综艺《创造101》在台湾大受用户欢迎,有多家业者买下其版权。

爱奇艺台湾站经理张婷贻被大陆剧的受欢迎程度惊叹。《延禧攻略》短短5个月在台湾冲出1.5亿流量,创下该站首部点击量破亿作品。

在「内容为王」的OTT业,有丰富的内容储备和有钱屯内容这两点,就可以逼死对手了。

这里,当地OTT的焦虑感就很明显了。一方面,大陆OTT将大量大陆剧带入台湾,会吃掉一部分原本看台剧的观众市场。另一方面,他们可以高价向台湾内容制作公司购买新台剧的独播权。

事实上,大陆OTT强势、台湾逐渐式微的局面,是十年来内地和台湾娱乐化话语权更迭的必然。除了影视制作人才流向内地,明星也纷纷北上,打开内地市场。

人力的流动带来资金和商品的流动,不仅是影视剧行业,整个娱乐圈,甚至相关文化产业都被影响

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作为台剧的代表,在偶像剧的黄金十年里,它冲突了苦情戏和乡土剧的束缚,将台湾经济发达、时尚高端、自由开放的一面,传送给电视剧的观众,一扫台湾民众曾经偏安一隅、退守一角的憋屈和压抑。

这是经济腾飞时期,民众自尊感和文化自信的集中表达。作为一个可「窥见」当时台湾社会发展的窗口,偶像剧引发了很多人对于台湾的向往和憧憬,纷纷奔赴台湾旅游。

在台剧衰落的十年里,这场对台湾的「思奔」就逐渐下滑。从2012年起,大陆赴台旅客逐渐降低,从2015年的418万,到今年只有269.5万。

周边地区发展势头迅猛,对比之下,台湾却失去了四小龙时期的经济优势。台剧里场景道具服画,甚至是主演颜值,也不再有惊艳的感觉。

像《我们与恶的距离》一样,这场电视剧业从内而外的改革,是行业内部的一次迎潮而上的奋力自救。没有钱,没有人才,本土竞争又激烈,总要想办法往内地找出路。

现在回想,台剧今年的大势突围,何尝不是一种绝地反击。

(作者 美米 编辑 愚园路孟美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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