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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卡内基梅隆大学毕业,在印度三线城市创业,父母以为我在美国

2019/5/7 9:23:00


四月的某天,旧金山时间早上八点,林子劼放下电话走到窗边,突突车占据了窗外维杰亚瓦达的街道。他刚刚跟家人报了平安,说自己在美国一切都好。


维杰亚瓦达在哪里?即便在印度的华人,很少能给出答案。维杰亚瓦达类似中国的“郑州”,是印度的物流中心,但经济肯定远不如郑州。它临近印度东海岸,距离安德拉邦首府海得拉巴还有270多公里, 海得拉巴有典型的南方气质,大街小巷遍布各种软件工程师速成学校,这里也培养出像微软总裁萨提亚的世界级企业家。


和萨提亚一样,林子劼也曾怀揣灿烂的美国梦。他本科在新加坡就读,研究生毕业于世界知名的卡内基梅隆大学,师兄包括李开复、汪小洪等著名科学家。


2016年,林子劼从湾区搬到印度,和一位美国人以及印度裔美国人,在萨提亚的故乡创业,颇有”三傻大闹维杰亚瓦达”的劲头。


作为一个卡内基梅隆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父母对他的期望是生活在美国,享受优渥的生活,但他却选择到印度创业,开拓未知。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只能出此下策,一边假装生活在美国,一边在印度披荆斩棘。


他整天要和不会英语的印度卡车司机打交道,他们都认识了这个“神奇的中国人”。卡车司机没有智能手机,他借手机给他们用;司机不懂英文,他和合伙人学会了泰卢固语。


创业三年,他的公司扩展到了印度的七个城市,并且健康地活了下来。他看中的,是印度上千亿美元规模的物流市场,但卡车物流市场仍处在早期阶段,原始、碎片化、科技含量低,他说创业就像“打怪升级”。


4月的一个夜晚,林子劼在维杰亚瓦达接受了志象网的采访。


一块披萨和三个合伙人


对中国80后来说,故事的开端都是相似的。


我的童年在温州度过,物质生活并不丰富,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在经商,从小耳濡目染,创业也成为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高中毕业后,我去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读计算机。我应该可以被称个小学霸,硕士被卡耐基梅隆录取,它的计算机专业享誉全球。


我们在印度一个辣椒大型交易中心Guntur的办公室开幕。


左一为当地的农业部长来为办公室开幕


毕业后,我开始寻找各种创业项目。有次,我突然得知附近有场活动,是500 Startups举办的。还有25分钟就开始,我立刻坐地铁赶过去,到现场时,活动已经差不多结束。本来我打算回家,这时候,现场开始发放免费披萨——一块改变命运的披萨。


当时我想,既然有东西吃,那就索性再待会儿吧。我拿了一块披萨,边吃边走,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Sanjay,本科在高盛实习时,我和他就通过邮件,没想到这次见面让我们成为了合伙人。


Sanjay之前是欧洲一家对冲基金的交易员, 市场洞察能力非常强。他没有像大部分印度裔那样留恋海外的安逸日子,回到故土,从事做房地产开发,积累了丰富的解决本土复杂性问题的经验。他说,印度人口众多,市场潜力非常大,他想做Uber for Trucking in India(卡车行业的Uber)。我们一拍即合,我并没有犹豫,立即决定去印度发展。


后来,另一个合伙人Jonathan也加入公司。他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计算生物学专业,是算法和机器学习领域的高手。


和团队在一起


磨合了一段时间,大家相当合拍,我们仨定成立GoLorry——一个城际整车物流公司,我们通过自己的手机平台,将印度的卡车司机和货主连接起来,动动手指就能知道报价,约到司机。


Sanjay负责公司的运营,Jonathan负责整个后端管理,而我管理前端和移动端,还要负责员工培训和设计把控。很幸运,硅谷著名投资人Tim Draper投了我们的天使,后来我们又组队去参加了Y Combinator的项目,也拿到了它的投资。


创业之初,我们三个人经常一起出现在卡车货场,这个跨国组合经常引起围观。而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相互配合、优势互补,是非常理想的搭档。现在,Sanjay基本上常驻印度,我和Jonathan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在印度。因为我和Jonathan在湾区还有一些工作,有时候要招人,也要跟进前沿的技术发展。


防止印度司机“忽悠”我,我学了印度方言


印度跟二十年前的中国很像。


初来乍到,语言不通,环境陌生,处处都是挑战。当时,我们发现印度的货运市场非常原始,非常不规范。70%甚至80%的卡车都属于个体小车主,非常分散。而货主这边的业务集中,有些工厂一天甚至可以运输上百吨货物。货主找车非常困难,往往需要打很多电话,效率低下。虽然可以直接找中间商,但中间商可能高达三层,层层加价,导致价格极其不合理。


三年前,我们去推广业务,发现大部分车主只有功能机,智能手机非常罕见。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他们,让他们他们加入我们的系统。


有时,我甚至觉得印度还不如二十年前的中国。


开幕时遵循当地Pooja仪式,左一为请来办仪式的印度教僧侣


我们一直在推行无现金交易,但印度极其依赖现金交易,数字支付普及率很低。很多卡车司机连银行账户都没有,我们必须从头做起,甚至不得不帮他们开账户。即便如此,有些司机仍然不愿意,有的担心要缴税,有的不习惯银行卡,觉得不如拿着现金踏实。


员工培训也是个大坑,很多人自由散漫,迟到、旷工就是家常便饭。本来八点上班,结果到了八点半,有员工给我发一通微信,说我生病来不了。还有经常说亲人去世请假的,仔细算算,他家里的亲人已经“被去世”好几回了。


印度市场潜力巨大,但又非常难。


创业之初,曾阅读YC掌门人Sam Altman的《startup playbook》,他说,“创业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困难的事情。 ”我感同身受。但我发现,想要克服这些困难,就必须主动去了解市场,适应市场。


比如,我们一开始在海德拉巴,那是大城市,生活很舒服。慢慢地,我们发现客户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维杰亚瓦达,它类似国内的郑州或者石家庄,是印度的物流中心,这是市场的信号。我们当然想要更加接近市场,接近用户,后来就直接把公司搬到维杰亚瓦达了。


维杰亚瓦达是个小城,很多人不会说英文,教育程度不高的卡车司机更是如此。我们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很多人只认得大写字母,变成小写,他们就没辙了。 所以,我们在设计APP的时候,也将这一点考虑进去。需要用到英文的地方,我们都会用尽量大写,让更多人能看得懂。


为了防止“被宰”,我跟Jonathan都学了一些泰卢固语。我们用泰卢固语跟当地人做生意,他们一开始很惊讶,后来了解到我们的专业性,才开始慢慢接受我们。


我们花很多时间跟员工强调职业精神,强调企业文化。也采取一些严厉措施,到现在,老员工敬业程度已经有很大提升,迟到、早退现象已经不多。我们经常一起玩板球,板球是他们的最爱。有时候我还会把他们带到酒吧里面,请大家一起喝酒、看板球比赛,彼此间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


创业就像打一个很难的游戏,我认为,砸钱买装备是无法通关的。必须全心全意投入,一路打怪不要停。目前从公司发展的轨迹看,还是比较鼓舞人心的。


做一家印度公司,还是硅谷的公司


Jonathan曾经问我:你觉得我们应该在这里办一家美国硅谷公司,还是一家印度公司?


我一直在寻找答案,我想,首先得做我们自己。


我们已经度过创业初期阶段,开始转向规模化运作。三年来,我们已经在印度七个城市设立办公室。从2017年,我们开始跟一些大公司合作,比如联合利华、ITC(印度烟草公司),业务量增长很快。目前,我们把所有内部流程系统都数字化,每个员工的营业额跟工资的比例大概有67倍,超出我所知道高盛的水平。


卡车司机在我们的一家当地派遣办公室里休息


相比烧钱补贴,我们更希望以解决市场结构性矛盾的方式去发展。我们的客户不少是世界五百强公司,为什么要拿投资人的钱去补贴世界五百强呢?我没法想通。


补贴在卡车货运行业是无法获得用户粘性的,单单加大规模也解决不了盈利问题。如果公司的营业目的就是把数字冲高去获得下一轮融资,不解决当地的阻力,不解决市场的效率问题,是没有办法持续的。


可以说,我对印度市场的看法变得更现实。既看到市场难,但也愿意去战斗,花精力财力去解决这些具体的问题。而且, 我们可能是行业里面唯一一家有正向现金流的公司。


我当时回答Jonathan:我们不会是一家纯粹的美国公司,也不会是一家纯粹印度公司,我们要做的其实是一家能够解决问题的公司,适应市场的公司。所以究竟成为什么风格其实并不重要,无论是更像美国还是更像印度,顺其自然就好。


这就好比在印度的生活。


创业的生活节奏很快,很辛苦。当我觉得疲劳,精神无法集中的时候。常常会找个安静房间,深呼吸,冥想十几分钟,帮助大脑安静下来,缓解焦虑情绪,慢慢地活力就恢复了。


在印度的生活其实挺好,饮食算是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下厨挺多的,一方面能够吃得很好,另一方面也是个乐趣。我经常会把印度的香料和中国的酱油和料酒用在一起,开发出很多创新菜式,对于远离家乡的人来说,虽然不够正宗,但是已经足够好吃了。


上次我带了一包海底捞的藤椒味火锅底料回印度,每次做菜无论是炒菜还是凉拌,都会放一点进去,这一个月都是幸福的中国味道。


在中国、美国和印度都生活过,这让我开始欣赏印度积极的面向。


国内对印度还存在很多刻板印象,比如想起印度人就觉得是“开挂”,很多媒体也这样去报道。但是我想所谓的”开挂“,是说他们非常习惯于做同样的事情,重复性地做同样的事情足够久,最后熟能生巧。在日本,这个叫做“工匠精神”。


《摔跤吧爸爸》我是在印度看的,半年后国内也上映了。现在很多印度电影几乎是在国内同步上映,这就是一些非常可喜的变化。印度发展很快,无论是中产的人数还是智能手机用户数量都能证明这一点,印度也在变得越来越好。


与此同时,我也发现身边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多了,有经商的、投资的、旅行的,越来越多中国人都奔赴印度,从也能看得出中国也越来越关注印度了。


来印度的的人变多了,媒体关注就会越来越多,误会和偏见才会慢慢消除,我们会对印度有更加清醒和理性的认识。我想,我很快就可以跟家人讲述我在印度的创业经历了。


作者:杜展羽

本文原创首发于志象网微信公众号(ID:passagegro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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